弘一法師的言傳身教
律己莫律人
有一次,弘一法師應邀講戒律,他講得標題是“律己”,他說:“學戒律的須要律己,不是律人;有些人學了戒律,便拿來律人,這就錯了。記得我在年少時生長在北方的天津,那時的我生就一張利嘴,整天在指東畫西,淨說人家的不對;那時我還有個老表哥,一天他用手指指我說'你先說說你自個!'意思就是律己啊!
直到現在我還記得,真使我萬分感激。大概喜歡'律人'的總是看著人家不對,看不見自己不對。北方有句土話是:'老鴇飛到豬身上,只看見人家黑,不見自己黑。其實他倆是一樣黑。'”
法師又說:“'怎樣才能平息誹謗呢?'答曰:'無辯。'人要是遭了誹謗千萬不要辯,因為你越辯,謗反弄得越深。譬如一張白紙,忽然誤染了一滴墨水,這時你不要動,不會再向四周濺污;假使你立即想要乾淨,一勁地去揩拭,那麼結果這墨水一定會展拓面積,接連玷污一大片的!”
開示豐子愷
豐子愷皈依佛門,弘一法師給他作了一番開示。“在佛法上,有下列數事,要居士謹記!”弘一法師深沉而嚴肅地說:“第一、做一個佛弟子,不能在形式上接受了皈依儀式,便算完了。當你作為佛教的宏揚人以後,你的人格必先經過自我洗滌一番;過去的,譬如昨日死;以後,猶如今日生——直心是道,請你在任何情況下深深牢記,不要為習慣所欺,做欺心、欺人、蒙蔽良心的事;人做端正了,才是學佛的開始。”
“第二,因為學佛,便是根本的'淨心'行為;淨心的方法,便是'持戒',如若不持戒而學佛,去佛便路遙了。因此,盼望居士先從少分戒行開始律己,如居士者,不妨先從'邪淫戒、偷盜戒、殺生戒'持起,然後再擴及'妄語戒、飲酒戒。'
在世間唯一難行的,不是殺生戒,也不是邪淫戒,而是妄語戒;有許多無辜的災禍,不幸的糾紛,與悲慘的遭遇,都是從'妄語'而來。說到'妄',唯一能製持它的工夫,便是一顆誠心,對人對事的恭敬,不掉以輕心!”
“第三,要試圖放寬心量,包容世間的醜惡。人家讚美我,我心生歡喜,但不為歡喜激動;也許這歡樂之後,便是悲傷。人家辱罵我,我不加辯白,讓時間去考驗對方。”
“世間的形形色色,我們所愛的,所憎的,所苦的,所怕的,所憤的,所悲傷的,乃至令人難以忍受的煩躁、感受、接觸。我們要學著試圖包容:它們來了,我們淡然處之,它們從我們身邊滑過,我們也不可幸災樂禍。
人生,便是一場既悲且喜的過程,但中間沒有一件足以任人輕視;世間每一個動機,每一種事物形態,不管強者、弱者、女人、小孩,他們心靈感受,都會發生不可想像的力量,原因是他們既是生物,自然有感情,有感情便有動力,有動力,便可毀滅事物,也可成就事物。
復次,他們也有聖賢的情操,企圖被尊重。被崇愛,被同情;但惟有一點,不願被欺騙,不願被蒙蔽;因此,他們那顆形式上是驕傲的心,在實質上,便是赤子之心。你欺騙一個小孩,如被他發現了,他小腦筋裡,將永遠拂不掉你醜惡的影子,即使你再神聖,再被人謳歌頌揚,也不能獲得孩子的愛。當孩子的時代,沒有名利觀念。不曉得什麼是利害,他只知道'愛'。你對他一百件好,有一件欠誠心,欠感情,他一旦發覺,一切便完了!在佛法修持上,是善不抵惡;在世間的名器上,是功不抵罪的… …”
“子愷啊!我們要學著包容一切,這樣方能養成不分親疏厚薄的悲心,才能平靜地看世界。只有如此,人間才有無限的美麗展開;佛陀不在內,不在外,而在你的靈性中間;你的靈性有美可圈可點,世界自然有美皆備,無美不收。” 豐子愷聽完弘一法師的開示,滿眼濕潤,熱血沸騰。
身教感化
弘一法師在佛學院教學生,學生有過失,他不講話。他有一個向學生表示的方式,就是自己一天不吃飯了。學生看到法師不說話,也不吃飯,就曉得大概自己有了過失了。同學們開始反省,懺悔,於是法師又吃飯了,弘一法師用這個不罵人,不責備人的方法,感化很多的學生。
人生無常
弘一法師曾在南普陀閉關修行,他看見大海波濤洶湧,海上的帆船就像一片片樹葉,輕飄飄的不知飄向何處。想起人生種種無常,總是要淚下痛悔一番,砥礪自己。
心系國
1930年,弘一法師自小雪峰至泉州承天寺與性願法師相聚。一天,寺裡來了一位省府參議廳的官員,他是受參議廳之託來請弘一法師出山參政,委以重任的。面對此事,弘一法師答道:“老僧一心向佛,不宜參與國事,何況國土破碎,日寇入侵。和尚乃以勸善為己任,靠一個老和尚有何作用,請居士不妨到別的廟裡看看。”
七七事變後,日寇發動全面侵華戰爭。弘一法師在福建溫陵(泉州)潸然流淚對弟子說:“我們吃的是中華之粟,所飲的是溫陵之水,身為佛弟子,於此之時,不能與國家共患難,為佛家張點體面,自揣不如一隻狗,狗尚能為主人守門,我等一無所用,而猶靦顏受食,能無愧于心嗎!”
隨後,法師撰寫了“念佛不忘救國,救國必須念佛”的警句呼籲僧人救國。
以身殉教
抗日期間,弘一法師身在的廈門島因為戰略位置的重要,隨時準備接受日本人的血洗。許多人都勸弘一法師遷往內地避亂,但法師默然辭謝。他寫信給遠在上海的夏丏尊說:“我決定住在廈門,在戰亂中,與寺院共存亡!如果我要離開廈門,除非廈門平靜,再往他處。”
可是,上海的許多朋友,還是要勸他移出廈門,弘一法師堅決地說:“如廈門失陷,我願以身殉。古人說:'莫嫌老圃秋容淡,猶有黃花晚節香',做個出家人,對生死當不容懷戀!” 同時,他給上海弟子鬱智朗居士的信中,也附了靈峰藕益大師的詩文,以表心志,詩云:
日輪換作鏡,海水挹作盆。
照我忠義膽,浴我法臣魂。
九死心不愧,塵劫願猶存。
為檄虛空界,何人共此輪?
留在廈門的弘一法師,在門上貼了一張橫幅,題名“殉教堂”。
佛祖不做夢
弘一法師有個弟子有天早晨興沖衝跑來找他。法師問“何事高興?” 弟子說:“我夢見佛祖啦。” 弘一法師說:“佛祖從來不做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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