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類別:】 名人傳記 【篇名:】 《蓮池大師》雲棲淨土匯語 06-竹窗隨筆

《蓮池大師》雲棲淨土匯語 06- 竹窗隨筆
●竹窗隨筆

念佛鬼敬

海昌村民某,有老媼死,附家人言平生事及陰府報應甚悉,家人環而聽之。某在眾中忽攝心念佛。媼謂曰:“汝常如此,何患不成佛道?”問:“何故?”曰:“汝心念阿彌陀佛故。”問:“何以知之?”曰:“見汝身有光明故。”村民不識一字,瞥爾顧念,尚使鬼敬。況久修者乎?是故念佛功德不可思議。

以苦為樂

廁蟲之在廁也,自犬羊視之,不勝其苦;而廁蟲不知苦,方以為樂也。犬羊之在地也,自人視之,不勝其苦;而犬羊不知苦,方以為樂也。人之在世也,自天視之,不勝其苦;而人不知苦,方以為樂也。推而極之,天之苦樂,亦猶是也。知此而求生淨土,万牛莫挽矣。

武夷圖

予病中有贈以《武夷九曲圖》者,閱之忻然。因思古人沈痾不起,一友教玩《輞川圖》,不浹旬而愈。況西方極樂世界,繪畫流布,朝夕參禮,而未聞奇驗速效如《輞川》者,何耶?良由輞川跡在寰中,易為描寫。極樂境超世外,難以形容。則不若繪輞川者之備極工巧,聳人心目故也。彼雞頭摩之所傳,《十六觀經》之所說,亦略示其概而已。夫極樂世界,忉利、兜率、化樂諸天所不能及其少分。使人得而詳睹,何止四百四病之俱忘,將八萬四千煩惱諸病,皆消滅無餘矣。昔人謂“神棲安養”,又謂“先送心歸極樂天”,豈徒然哉!

念佛

世人稍利根,便輕視念佛,謂是愚夫愚婦勾當。彼徒見愚夫愚婦口誦佛名,心遊千里。而不知此等是名“讀佛”,非“念佛”也。“念”從“心”,心思憶而不忘,故名曰“念”。試以儒喻,儒者念念思憶孔子,其去孔子不亦庶幾乎?今念念思憶五欲,不以為非,而反以念佛為非。噫!似此一生空過,何如作愚夫愚婦耶?而惜乎智可能也,愚不可能也。

禮懺僧

有修《淨土懺法》者。一僧謂曰:“經不云乎:'若欲懺悔者,端坐念實相。'胡為是僕僕爾亟拜也?”懺者問:“如何是實相?”僧云:“心不起妄,即是實相。”又問:“心是何物?妄又何物?能製心者復是何物?”僧無對。懺者曰:“吾聞之,懺以理為正,以事為助。雖念實相,而三業翹勤,亦不相礙。何以故?初機行人,未能卒與實相相應,須藉外緣輔翼。《法華》謂'我以異方便,助顯第一義'是也。《起信》亦言:'末法眾生,修是法者,自懼不常值佛。如來世尊,有異方便,教令念佛,求生淨土。'故知慈雲大師《淨土懺法》,酌古準今,至為精密。與《法華》、《光明》諸懺,俱事理雙備,人天交欽,照末法昏衢之大寶炬也。且'治生產業,不背實相',是佛說否?”僧云:“如是。”曰:“然則禮懺不及治生產業乎?”僧又無對。

念佛不專一

予昔在煉磨場中。時方丈謂眾雲:“中元日當作盂蘭盆齋。”予以為設供也。俄而無設,唯念佛三日而已。又聞昔有院主為官司所勾攝,堂中第一座集眾救護,眾以為持誦也,亦高聲念佛而已。此二事,迥出常情,有大人作略,真可師法。

彼今之念佛者,名為專修。至於禱壽命,則《藥師經》;解罪愆,則《梁皇懺》;濟厄難,則《消災咒》;求智慧,則《觀音文》。向所念佛,束之高閣,若無補於事者。不思彼佛壽命無量,況百年壽命乎?不思念彼佛能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,況目前罪垢厄難乎?不思彼佛言:“我以智慧光,廣照無央界。”況時人所稱智慧乎?阿伽陀藥,萬病總持。二三其心,莫肯信服。神聖工巧,獨且奈之何哉!

想見崑崙

漢莊伯微,每於日落時,面對西北,想崑崙山。久之,見崑崙仙人,傳法得度。此彷彿與西方日觀相似,但彼屬妄想,不修正觀耳。久積妄想,以精誠之極,尚得遂其所見。況一心正觀,三昧成就,而不往生者哉?

●竹窗二筆

雁蕩山

台、雁號兩浙名山,而雁蕩尤奇。有輕千里裹糧而往遊者。予昔應太平之請,去雁蕩僅一由旬。期滿,院主白予為雁蕩遊。予欲往,而忻然從遊者百餘眾。因計彼山久無接待,徘徊歷覽,往返不下半月,費粟數石,院貧不能支。遂堅執已之。眾怏怏。乃慰之曰:“雁蕩之勝,在震旦中,尚有過之者。即震旦最勝處,不及天宮。天宮展轉最勝處,不及西方極樂世界。公等不慕極樂,而沾沾雁蕩是慕,何也?”竟不去。

鮑勔

《真誥》雲:“鮑勔未知道,但朝暮扣齒不息,鬼使不能取。蓋扣齒集身中之神,神不離,故鬼不得近。向使以扣齒之力修真,何真之不成?”予謂豈獨修真,以扣齒之力,念念扣己而參,何佛之不成乎!夫身中之神,只是一精魂耳,力尚伏鬼。況經云受持一佛名者,有百千大力天神為之擁護。又云念佛之人,佛住其頂。今也勤為扣齒之細故,而甘舍念佛之大道,惜哉!

結社會

結社念佛,始自廬山遠師。今之人,主社者得如遠師否?與社者得如十八賢否?則宜少不宜多耳。以真實修淨土者,亦如僧堂中人故也。至於男女雜而同社,此則廬山所未有。女人自宜在家念佛,勿入男群,遠世譏嫌。護佛正法,莫斯為要,願與同衣共守之。

又放生社亦宜少不宜多。以真實慈救生靈者,亦如佛會中人故也。愚意各各隨目所見,隨力所能,買而放之。或至季終,或至歲終,同詣一處,會計所放,考德論業,片時而散。毋侈費齋供,毋耽玩光陰,可也。願與同衣共守之。

後身(一)

贊西方者,記戒禪師後身為蘇子瞻,青草堂後身為曾魯公,遜長老後身為李侍郎,南庵主後身為陳忠肅,知藏某後身為張文定,嚴首座後身為王龜齡。其次,則乘禪師為韓氏子,敬寺僧為岐王子。又其次,善旻為董司戶女,海印為朱防禦女。又甚而雁蕩僧為秦氏子檜,居權要,造諸惡業。此數公者,向使精求淨土,則焉有此?愚謂大願大力,如靈樹生生為僧。而云門三作國王,遂失神通。百世而下,如雲門者能幾?況靈樹乎?為常人、為女人、為惡人,則展轉下劣矣。即為諸名臣,亦非計之得也。甚哉!西方之不可不生也。

後身(二)

或謂:“諸師後身之為名臣,猶醍醐反而為酥也,猶可也;為常人,則酪矣;為女人,則乳矣;乃至為惡人,則毒藥矣。平生所修,果不足憑仗乎?則何貴於修乎?”是大有說。凡修行人二力:一曰福力,堅持戒行,而作種種有為功德者是也。二曰道力,堅持正觀,而念念在般若中者是也。純乎道力,如靈樹者,置弗論。道力勝福力,則處富貴而不迷。福力勝道力,則迷於富貴,固未可保也。於中貪欲重而為女人,貪瞋俱重而為惡人,則但修福力,而道力轉輕之故也。為僧者,究心於道力宜何如也!雖然,倘勤修道力,而更助之以願力,得從於諸上善人之後。豈唯惡人,將名臣亦所不為矣。甚哉!西方之不可不生也。

後身(三)

韓擒虎雲:“生為上柱國,死作閻羅王。”榮之也。不知閻王雖受王樂,而亦二時受苦,蓋罪福相兼者居之,非美事也。古有一僧,見鬼使至。問之,則曰:“迎取作閻王。”僧懼,乃勵精正念,使遂不至。昔人謂行僧不明心地,多作水陸靈祇。雖未必盡然,容有是理。下生猶勝天宮,天且弗為,況鬼神乎?甚哉!西方之不可不生也。

參究念佛

國朝洪、永間,有空谷、天奇、毒峰三大老。其論念佛,天、毒二師俱教人看“念佛是誰”;唯空谷謂只直念去亦有悟門。此二各隨機宜,皆是也。而空谷但言直念亦可,不曰參究為非也。予於《疏鈔》已略陳之。而猶有疑者,謂參究主於見性,單持乃切往生,遂欲廢參究而事單持,言:“經中止雲執持名號,曾無參究之說。”此論亦甚有理,依而行之,決定往生。但欲存此廢彼則不可。蓋念佛人見性,正上品上生事,而反憂其不生耶?故《疏鈔》兩存而待擇,請無疑焉。若夫以“誰”字逼氣下行,而謂是追究念佛者。此邪謬誤人,獲罪無量。

淨土難信之法(一)

淺淨土者,以為愚夫愚婦所行道。天如斥之,謂:“非鄙愚夫愚婦,是鄙馬鳴、龍樹、文殊、普賢也。”故予作《彌陀經疏鈔》,乃發其甚深旨趣。則又以為解此經不宜太深,是畢竟愚夫愚婦所行道也。佛謂此經難信之法,不其然乎!

淨土難信之法(二)

或謂不宜太深者,此經本淺,鑿之使深,故不可。噫!《法華》以治世語言皆即實相。而此經橫截生死,直登不退,寧不及治世語言乎?或又謂此經屬方等,《疏》以為圓,則不可。噫!《觀經》亦方等攝也,智者圓之。《圓覺》亦方等攝也,圭峰圓之。《彌陀經》予特以為分圓,何不可之有?佛言難信之法,不其然乎!

淨土難信之法(三)

《華嚴》第十主藥神,得念佛滅一切眾生病解脫門。《清涼疏》謂:“趣稱一佛,三昧易成。敬一心濃,餘盡然矣。況心凝覺路,闇蹈大方者哉!”前數語弘贊專念,後二句入理深談。誰謂淨土淺也?《行願品》廣陳不可說世界海,不可說佛菩薩功德。臨終乃不求生華藏,而求生極樂。誰謂淨土淺也?聖賢垂訓如是,而人自淺之。佛言難信之法,不其然乎!

念佛不礙參禪

古謂“參禪不礙念佛,念佛不礙參禪”。又云“不許互相兼帶”。然亦有禪兼淨土者,如圓照本、真歇了、永明壽、黃龍新、慈受深等諸師,皆禪門大宗匠,而留心淨土,不礙其禪。故知參禪人雖念念究自本心,而不妨發願,願命終時往生極樂。所以者何?參禪雖得個悟處,倘未能如諸佛住常寂光,又未能如阿羅漢不受後有,則盡此報身,必有生處。與其生人世而親近明師,孰若生蓮花而親近彌陀之為勝乎!然則念佛不唯不礙參禪,實有益於參禪也。

出世間大孝

人子於父母,服勞奉養以安之,孝也。立身行道以顯之,大孝也。勸以念佛法門,俾得生淨土,大孝之大孝也。予生晚,甫聞佛法,而風木之悲已至,痛極終天。雖欲追之,末由也已。奉告諸人:父母在堂,早勸念佛。父母亡日,課佛三年。其不能者,或一周歲、或七七日,皆可也。孝子欲報劬勞之恩,不可不知此。

得悟人正宜往生淨土

或問:“某甲向修淨土。有禪者曰:'但悟自佛即已,何必外求他佛而願往生?'此意何如?”予謂此實最上開示,但執之亦能有誤。請以喻明。假使有人,穎悟同於顏子,而百里千里之外,有聖如夫子者倡道於其間,七十子、三千賢,相與周旋焉。汝聞其名,往而見之,未必不更有長處。而自恃穎悟,拒不覲謁,可乎?雖然,得悟不願往生,敢保老兄未悟在。何者?天如有言:“汝但未悟。若悟,則汝淨土之生,万牛不能挽矣。”深矣哉言乎!

淨土不可言無

有謂唯心淨土,無復十萬億剎外更有極樂淨土。此唯心之說,原出經語,真實非謬,但引而據之者錯會其旨。夫即心即境,終無心外之境。即境即心,亦無境外之心。既境全是心,何須定執心而斥境?撥境言心,未為達心者矣。

或又曰:“臨終所見淨土,皆是自心,故無淨土。”不思古今念佛往生者,其臨終聖眾來迎,與天樂、異香、幢旛、樓閣等,唯彼一人獨見,可云自心;而一時大眾悉皆見之,有聞天樂隱隱向西而去者,有異香在室多日不散者。夫天樂不向他方,而西向以去。彼人已故,此香猶在。是得謂無淨土乎?圓照本禪師,人見其標名蓮品,豈得他人之心作圓照之心乎?又試問汝:“臨終地獄相現者非心乎?”曰:“心也。”“其人墮地獄乎?”曰:“墮也。”夫既墮地獄,則地獄之有明矣。淨土獨無乎?心現地獄者,墮實有之地獄。心現淨土者,不生實有之淨土乎?寧說有如須彌,莫說無如芥子。戒之戒之!

隨處淨土

有謂:“吾非不信淨土,亦非薄淨土而不往,但吾所往與人異。東方有佛,吾東往。西方有佛,吾西往。四維上下,天堂地獄,但有佛處,吾則隨往。非如天台、永明諸求淨土者,必專往西方之極樂世界也。”此說語甚高,旨甚深,義甚玄,然不可以訓。經云:“譬如弱羽,止可纏枝。”則知翮翼既成,身強氣茂,方可翱翔霄漢,橫飛八方耳,非初發菩提心者所能也。世尊示韋提希十六觀法,必先之落日懸鼓,以定志西方。而古德有坐臥不忘西向者,豈不知隨方皆有佛國耶?大解脫人,任意所之。如其不然,恪遵佛敕。

出胎隔陰之迷

古云:“聲聞尚昧出胎,菩薩猶昏隔陰。”予初疑聲聞已具六通,菩薩雙修定慧,何由昏昧均未能免?及考之自己,稽之他人,昨宵之事,平旦忽爾茫然,況隔陰乎?乍遷一房,夜起不知南北,況出胎乎?彼諸賢聖之昏昧,蓋暫昏而即明,俄昧而旋覺者也。而我等凡夫,則終於昏昧,而不自知也。捨身受身,利害有如此者!為今之計,直須堅凝正心,毋使剎那失照,而復懇苦虔誠,求生淨土。生淨土,則昏昧不足慮矣。既放其心,复撥淨土,危乎哉!

願力

呂文正公每晨興禮佛,祝雲:“不信三寶者,願弗生我家。願子孫世世食祿,護持佛法。”後呂氏所出,若公著、若好問、若用中,皆貴顯而奉佛。夫文正亦只是人世之善願,而竟酬所期,至累世不絕。況求生淨土,為出世間之大願乎!文正之願,取必於子孫者,得否未可知。況求生淨土,取必於自己者乎!故知淨土不成,良以其精誠之未至耳。昔有貴室,供養一僧,問僧云:“師百年後肯來某家否?”僧一笑。遂為其子。近世總戎范君,亦其父所供僧也,二事正類。夫一時之笑諾,即孕質於豪門。豈得積久之精誠,不託胎於蓮品?因果必然,無容擬議矣。

九品往生

士人有薄淨土而不修者,曰:“譬如吾輩,當以科名入仕,奈何作歲貢授官耶?”一士人云:“此喻大謬。蓮台自分九品,公何不取其最上,而甘作下品乎?今進士科三百,亦可分上中下而九品之也。公何不取彼魁元,而甘作榜尾乎?上品上生,即蓮科之榜首也。故頌之者曰:'三心圓發,諦理深明。金台隨往,即證無生。'其在宗門,則大徹大悟,而所謂'心空及第歸'者此也。”向士人憮然曰:“吾疑於是冰泮。”

●竹窗三筆

晝夜彌陀十萬聲

世傳永明大師晝夜念彌陀十萬。予嘗試之,自今初日分,至明初日分,足十二時百刻,正得十萬。而所念止是四字名號,若六字則不及滿數矣。飲食、抽解,皆無間斷,少間則不及滿數矣。睡眠、語言,皆悉斷絕,少縱則不及滿數矣。而忙急迫促,如趕路人,無暇細心切念,細念則不及滿數矣。故知十萬云者,大概極言須臾不離之意,而不必定限十萬之數也。吾恐信心念佛者或執之成病,因舉吾所自試者以告。或曰:“此大師禪定中事也。”則非吾所知矣。

遊名山不願西方

遊五台者曰文殊在,遊峨嵋者曰普賢在,遊普陀者曰觀世音在,獨不曰西方極樂世界有彌陀在乎?又不曰三大士者徒仰嘉名;阿彌陀佛現在說法,親炙休光之為愈乎?又不曰跋涉三山,累年月而後到;信心念佛,一彈指而往生乎?大可嘆也。

淨土壽終

或問:“第二願雲:'國中天人壽終,更無生三惡道者。'則有生有死,特不墮落耳。何謂生彼國者皆無量壽?”曰:後不云乎:“國中天人,壽皆無量。除其本願,願出度生者。”《十疑論》亦曰:“生彼國土,得無生忍已,還來此世救苦眾生。”則悲願行化,非此土死生比也。

不願西方(一)

或問一僧:“公願生西方否?”曰:“吾不願也。乃所願,來生著綠袍,一妻一妾而處室也,此即吾之極樂國也。”問者默然,以告予。予謂人各有志,志在富貴,何西方之為?雖然,富貴雖非道人美事,而亦須修頑福以得之。倘不修福,未必得為綠袍郎,而或作綠衣人也。未必配淑女於名門,而或納六禮於齊人也。猶未也,倘有業焉,且不得為綠衣人,而或為金衣公子之流,事未可知也。且不得納禮於齊人,而或依棲於圉人、校人、庖人,事未可知也。猶未也,倘業重焉,金衣或變而為赤鍱焉,事未可知也。圉人、校人、庖人或變而為阿旁焉,事未可知也。悲夫!

不願西方(二)

又問一僧:“公願生西方否?”曰:“吾不願,亦不不願。東方有佛,吾往東方。西方有佛,吾往西方。南北上下,亦復如是。吾何定於西方也?”

又問一僧:“公願生西方否?”曰:“八金剛抬我過東方,吾不來。四天王抬我過西方,吾不去。吾何知所謂東西也?”

合而觀之,前之一人,汩沒於五濁者也。此二人者,一則隨生,一則無生。雖然,曰隨生,未必其真能作主而不被業牽也。曰無生,未必其真得無生法忍而常住寂光也。如未能,則戲論而已。又未能,則大言不慚而已。難矣哉!

念佛不見悟人

或問:“參禪得悟者,相望於冊。念佛得悟者,何寥寥其未聞也?”噫!蓋有之矣,子未之見也。且參禪人得理之後,終不嘵嘵以自鳴也。龍天推出,然後聲振一時,而名垂後世。彼曹溪佩黃梅之心印,苟不失口於風旛,一獵人之守網夫而已。清素受慈明密記,苟非邂逅於荔枝,一叢林之閒老漢而已。子何自而知之?況實心念佛者,志出娑婆,精求淨土,念念如救頭燃。即其悟本性之彌陀,了唯心之極樂。若終身隱而不出,子亦烏得而知之也?凡上上品生者,皆得悟人也,《往生傳》不可不讀。

一蹉百蹉

古云:“今生若不修,一蹉是百蹉。”一之至百,何蹉之多直至於是?經言:“離惡道,得人身難。得人身,逢佛法難。”然而逢念佛法門,信受為尤難也。如經所言,蟻子自七佛以來未脫蟻身。安知何日得人身,又何日逢佛法,又何日逢念佛法門而信受也?何止百蹉,蓋千蹉萬蹉而無窮也。傷哉!

蔑視西方

居士鮑姓者,日誦《法華》、《楞嚴》,久之知解通利,遂作《西方論》、《答客問》共三篇。初一篇猶談正理,而稍稍帶言西方不足生。次二篇則甚言願生西方者之非。或勸予闢之。予憶空谷禪師謂:“謬人之言,比於樵歌牧唱,不必與辯。”今鮑所論,皆援禪門正理,易以入人。則因而疑誤眾生,退失往生之願。為害非細,不得終默矣。

其初一篇,分三等西方:一為文殊、普賢、馬鳴、龍樹諸菩薩所生之西方;二為遠公、永明等諸知識,蘇子瞻、楊次公等諸賢者所生之西方;三為凡庸、惡人、畜生等所生之西方。其說近似有理,但九品往生,經有明文,昭如日月之在中天,何須待爾別為三等?一王創制,萬國欽崇。山野匹夫,另立科約可乎?其謬一也。

佛明九品者,西方原無二土,而人機不同,故往生者自成其九。鮑之說,是西方原設三等之土,以待三等之人,與經不協,其謬二也。

又言:“永、遠諸知識、諸賢者往生,實非自利,純是利他。”夫求生彼國,正為親近如來,冀求勝益。諸大菩薩且置弗論,只如蘇、楊諸賢,豈皆菩薩地盡,特往極樂度生,更不自利者耶?《行願品頌》雲:“親睹如來無量光,現前授我菩提記。”求授記非自利而何?其謬三也。

又曰:“聖凡同體,迷悟而優劣暫分。返照迴光,反掌而聖凡迥別。”既其返照,如何翻成“迥別”,又曰“同體”可乎?自語相違,其謬四也。

又曰:“毋執我相欲生彼土。”而佛顧叮嚀告誡,勸發求生。是佛教人執我相耶?其謬五也。

至於第二、第三篇,彌加詆毀,其謬更甚。曰:“今主法者,唯以淨土為事,唯以此事為真。”則淨土是假耶?佛說淨土是誑語耶?不信有金色世界,《楞嚴》所呵也。鮑日誦《楞嚴》,而作此斷見,其謬六也。

又云:“一心不亂,非執持名號、念念專注之謂也。若說執持者,有如雲布。親見數人晝夜念佛,又經幾位老善知識印過,後皆入魔罥,不可救拔。”夫執持名號,佛說也。是佛誤此數人入魔罥耶?現見不念佛而參禪,亦有著魔者何也?經言念佛往生者,得不退轉。則必入聖流。佛許入聖流,鮑以為入魔罥,其謬七也。

又云:“所謂一心者,乃當人本有之心,本自靈妙,本自具足,除是之外更無別法。”夫經文明說“執持名號,一心不亂”。何得革去上文四字,而說一心?若無經文,空口高談,如是說心,亦無不可。此則金口所出,真語實語。是佛差說,鮑為改正耶?《法華》雲“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”,又如何解?其謬八也。

又曰:“依此法修,必入邪道。”前曰“入魔罥”,今曰“入邪道”,念佛之為害如此乎?佛何不禁人念佛,而待鮑禁也?其謬九也。

又云:“上古人先勸人得本,後勸往生。”夫念佛往生,原是下學而上達邊事。先上達,後下學,於理通乎?寧有先狀元及第,位登宰輔,方乃習讀《六經》、《論》、《孟》,學做舉業文字者乎?其謬十也。

又云:“若佛法止此,只消一卷《彌陀經》足矣。只靠此經,誰不可作人天師,誰不可稱善知識?”夫《法華》、《楞嚴》、《華嚴》、《般若》等諸大乘經,無日不誦,無日不講。有誰偏執《彌陀》一經,而掃滅諸經耶?雖然,只恐不曾真實專靠一經耳。專靠一經,得念佛三昧,稱善知識,亦何忝乎?十一謬也。

又云:“佛剎無盡,若專教人求生一剎,其餘佛剎豈不冷靜哉?”寧知盡微塵眾生皆生一剎,不見增多。盡微塵眾生無一生彼剎者,亦不減少。何冷何暖?何靜何喧?而作兒童之見,邪僻之說。十二謬也。

千經萬論,讚歎西方。千聖萬賢,求生彼國。獨鮑一人重加毀訾,何其不懼口業也!居士初時信心虔篤,吾甚愛之。今若此,吾甚憂之。

出世間大孝

世間之孝三,出世間之孝一。

世間之孝,一者承歡侍彩,而甘旨以養其親;二者登科入仕,而爵祿以榮其親;三者修德勵行,而成聖成賢以顯其親。是三則世間之所謂孝也。

出世間之孝,則勸其親齋戒奉道,一心念佛,求願往生,永別四生,長辭六趣,蓮胎托質,親覲彌陀,得不退轉。人子報親,於是為大。

予昔甫知入道,而二親雲亡,作《自傷不孝文》以伸悲恨。今見在家、出家二眾中,有具慶者,於是倍增感慨,而涕泗交零,稽首頓首以勸。

三難淨土

一人問:“釋迦如來以足指按地,即成金色世界。佛具如是神力,何不即變此娑婆土石諸山、穢惡充滿之處,便成七寶莊嚴之極樂國。乃必令眾生馳驅於十萬億佛土之迢迢也?”噫!佛不能度無緣,子知之乎?淨緣感淨土;眾生心不淨,雖有淨土,何由得生?喻如十善生天;即變地獄為天堂,而彼十惡眾生,如來垂金色臂牽之,彼終不能一登其閾也。是故剎那金色世界,佛攝神力而依然娑婆矣。

又一人問:“經言至心念阿彌陀佛一聲,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。斯言論事乎,論理乎?”噫!經云:“一稱南無佛,皆已成佛道。”又云:“禮佛一拜,從其足跟至金剛際,一塵一轉輪王位。”今正不必論其事之與理,但於“至心”二字上著倒。唯患心之不至,勿患罪之不滅。事如是,理亦如是。理如是,事亦如是。何足疑也?

又一人問:“有人一生精勤念佛,臨終一念退悔,遂不得生。有人一生積惡,臨終發心念佛,遂得往生。則善者何為反受虧,而惡者何為反得利也?”噫!積惡而臨終正念者,千萬人中之一人耳。苟非宿世善根,臨終痛苦逼迫,昏迷瞀亂,何由而能發起正念乎?善人臨終退悔,亦千萬人中之一人耳。即有之,必其一生念佛悠悠之徒,非所謂精勤者。精則心無雜亂,勤則心無間歇,何由而生退悔乎?是則為惡者急宜修省,毋妄想臨終有此僥倖。真心求淨土者但益自精勤,勿憂臨終之退悔也。

念豆佛

僧有募化施主黃豆,毎念佛一聲,過豆一粒。一人作之,餘人效之,號為“豆兒佛師父”。夫世尊教人念佛,制為數珠。何乃不遵佛制,省力事不作,而作此吃力事也?且百八之珠,周則復始,乃至百千萬億而無盡。今一合之豆,周則復始,亦復無盡。而何為念過之豆,置不再用,更換新者?其言曰:“念之至鬥至石,送諸庵寺作腐供眾。”亦迂矣!或曰:“古之人有行之者,如《往生集》所載是也。”曰:彼非數豆。傍人計其念佛多不可計,約之當盈兩載。今糧舶大者,載米千石。兩載則極言其多耳,非數豆如今人也。即實數豆,其心亦不如今人也。

念佛人唯一心不亂

或問:“妙喜雲:'愚人終日掐數珠求淨業。'念佛果愚人所為乎?”噫!予昔曾辯之矣。妙喜但言愚人終日掐數珠求淨業,不言愚人終日一心不亂求淨業也。

又問:“古德偈云:'成佛人希念佛多,念來歲久卻成魔。君今欲得易成佛,無念之心不較多。'無念念佛,奈何以有念念佛?”曰:此為散心念佛而不觀心者勸發語也,不曰歲久而一心不亂者成魔也。未曾念佛,先憂有念,是猶飢人欲飯,先憂飽脹而不食者矣。

又問:“六祖雲:'東方人造惡,念佛求生西方。'意旨何如?”曰:六祖言惡人念佛求生,不曰善人念佛一心不亂者求生也。且惡人必不念佛,其有念佛者偽也,非真念也。喻如惡人修十善求天堂。惡人必不修十善,其有修十善者,偽也,非真修也。曾未有善人一心念佛,而不生西方者也。

又問:“古德云:'舍穢取淨,是生死業。'奈何舍娑婆求極樂?”曰:彼言舍穢取淨者為生死業,不言一心不亂取淨土者為生死業也。子未舍穢,先憂取淨,與前之憂有念同矣。

又問:“禪宗雲:'佛之一字,吾不喜聞。'又云:'佛來也殺,魔來也殺。'則何為念佛?”噫!彼言佛之一字吾不喜聞,不言一心不亂四字吾不喜聞也。彼言佛來也殺,魔來也殺,不言一心不亂來亦殺也。夫歸元無二,方便多門。是故歸家是一,舟車各行。以舟笑車,以車笑舟,俱成戲論。此理自明,無煩贅語矣。

又問:“近有人言:'吾不念佛,良由內有能念之心,外有所念之佛,能所未忘,焉得名道?'”噫!彼蓋以獨守空靜為道乎?內有能靜之心,外有所靜之境,不亦能所宛然乎?曷不曰“一心不亂”,則誰能誰所,何內何外也?吾與爾既修淨土,止愁不到一心不亂田地。若一心不亂,任他千種譏、萬種謗,當巍巍不動如泰山耳。更何疑哉!

簡藏、煉磨

一儒者謂予曰:“吾輩負笈從學,必具束脩於師,而助館谷之資於主人。今簡藏僧,覽常住經典,無所助於常住,而安坐受供,又每季得儭金五錢,此何說也?”予笑曰:“公猶未知煉磨期中事乎。一冬之期,先致米一石於常住。而晝夜鞭逼念佛,無斯須停息。仍每日必負薪,或遠在十餘里之外。打七然後暫免。何不移簡藏之供,而供此苦功辦道之行人乎?時僧顛倒,一至於是。處處皆然,吾亦不知其何說也。”

雲棲法彙(《四十八問答》錄出)

問:放生魚鳥等,念佛持咒,願彼往生,可往生否?

答:罪輕緣熟,承法力亦得往生。罪重緣疏,止滅罪改形善趣。放生咒願之人,福不唐喪。目連度蜂,作盟證。



《古今寺廟巡禮 恭製》